智慧城市 | 何万篷：千万不要把智慧城市做小了
上海面向2035的发展新动能，可能有5大KDF（key driving factor，关键驱动因素），分别是：开放经济、消费社会、科技创新、多元文化、智慧治理。这个“智慧治理”的全称，就是“智慧城市建设与社会治理创新”。我们的理解是，智慧城市建设是社会治理创新的重要工具；而智慧治理，是前4个关键驱动因素的重要保障。智慧城市建设，是上海面向2035的政策工具箱里，是关乎全局、具有重大牵引性的“战略级”工具。
这些研究，是建立在广泛的国际“对标”基础之上的。我们注意到，东京面向2020年奥运会，全面提升城市品质，提出“三个都市的新东京——安全都市、多元都市和智慧都市”。在“森纪念财团”完成的《未来剧本：东京2035》中，提出“三步走”的都市战略建议，包括都市结构、基础设施、震灾对策、环境共生。日本内阁还于2018年6月5日，发布了“未来投资战略2018”，提出面向“Society 5.0”（社会5.0），构建数据驱动型社会，打造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高度融合的系统。
这启示我们：智慧城市建设是一个广义、开放的、界面友好的共性平台，严格来说，它是一个共性的后台。幕后英雄，默默地支撑着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、角角落落。以人为本，高度重视运用的效率、效能，设计了生动、具象的应用场景。
日本的城市治理决策，包括但不限于智慧城市建设决策，有一条清晰可辨的思路，约束条件、循证决策、情景模拟、柔性合成。2018年，上海市一般公共预算中，和城市管理强相关的支出占13.5%，东京的占比为25.1%。和上海相比，东京在公共安全、城乡社区建设等方面的支出，占比更高。另外，具体到智慧城市建设的支出，2018年东京的预算占当年总预算的4.7%，上海方面暂时还未找到对应数据。
再来看看新加坡。最近发布的《2019年度世界竞争力报告》，将新加坡排在第一位，香港第二，美国第三。世界竞争力报告分析经济表现、政府效率、企业效率和基础设施4大类别的235个指标。新加坡今年跃居榜首，首要原因是先进的技术基础设施，然后是熟练的技术劳动力储备、对移民友好的法治环境和行之有效的开办企业方法。新加坡在政府侧，实际上干了2件事情。
一是积极的企业政策。2001年6月，在IBH（国际商务枢纽计划）的基础上，升级为GTP（全球贸易商计划），对符合条件的贸易商给予特别税率优惠。前不久，我们受GTP计划启发，提出了上海的GSP（全球服务商计划），后来转化为政策，由上海市发展改革委和静安区政府联合向全球作了发布。
二是激进的信息化基础设施政策。新加坡先是在2006年提出打造“智慧国2015”，作为智慧城市建设的管总规划，现在是升级版“智慧国2025”。“智慧国”理念的核心，是3C：连接（Connect）、收集（Collect）和理解（Comprehend）。新加坡一直位列全球电子政府排名的第一，98%的公共服务由网络来搞定。
我到新加坡访问，和总理首席顾问交流，后来请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社会科学院的院长来讲学，他们讲了一个共同的观点：上海在13亿人当中选人才，新加坡在30亿人当中选人才，美国在全球60亿人当中选人才。新加坡怎么选？通过网络，把路线图说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，这个路线图就是大名鼎鼎的“8个步骤进入新加坡”。
激进的信息化基础设施，既增加了积极企业政策的竞争力，也催生了大量的市场主体，新经济就能涌现。新加坡还进一步提出，要做亚太信息枢纽。在积极企业政策和激进信息化基础设施政策的耦合下，新加坡拥有了全球最高效的海关系统贸易网络，与进出口（包括转口）贸易有关的申请、申报、审核、许可、管制等全部手续均通过该系统完成，进出口商通过电脑终端10秒钟即可完成全部事项，10分钟即可获得审批结果。
最近有2个新闻：一个是最适合80、90后居住的城市，新加坡排第一，上海排第12；另一个是到杭州的互联网工程师，23.56%来自上海！
新加坡案例给我们的启发：
第一条是要有“管总规划”，克服合成谬误；
第二条启示，就是智慧城市政策和财经政策，要像DNA的双螺旋一样相辅相成；
第三条启示，是要通过“炫酷”的智慧城市建设成果吸引年轻人，给年轻人创新创业的机会；
第四条是，智慧城市要发挥连接周边、链接全球的功能。
再讲纽约的一个案例。我们翻译过NYFD（纽约消防局）的一个材料：《重新构想大数据在政府中的作用》，深受启发。布隆伯格当纽约市长时，亲自建立了一个全新的部门——“数据之桥”，要让信息孤岛互联互通起来。
布隆伯格市长一句口头禅：In God we trust. Everyone else, bring data（我们信靠上帝，除了上帝，其他任何人都必须用数据说话）。他把纽约市政府办公室按照券商交易大厅的布局进行改造，使用了很多监控终端，让纯技术人员和技术官僚像“红马甲”一样，实时地监控城市消防、治安、卫生等指数的异动。受纽约消防局大数据分析室创始人的启发，我们自主开发了基于大数据的火灾预测引擎FIRECAST，在田子坊、无锡市消防支队等地方，开展实战科研，效果非常好。纽约消防局的强大之处，在于提前90天，就能消灭25%的火灾。甚至在有些地方，火灾还没发生，消防车和警力已经在附近巡逻。把有限的资源，精准投放到可能发生危险的区域。纽约消防局的工作机制，就是感知人的不良行为、物的不良状态，实现卓越治理和弹性运营，前置干预和处置。其原理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海恩法则和墨菲定律。
还有一个案例是关于迪拜的。上海现在是精细化管理学习东京，自由贸易学习香港，综合营运学习新加坡，文化和商业交相辉映学习伦敦，科技创新学习硅谷、波士顿、特拉维夫、奥斯汀等，全球控制学习纽约。巴黎是负面典型，目前这种尴尬的状态，原因在于年轻人没有获得感和方向感。
而基于智慧城市建设的新业态包容审慎监管，要学习迪拜。全世界最早、最好的“创新沙箱”就在迪拜。新加坡也做得很好。“创新沙箱”的意思，就是在特定时间、特定地域、特定领域，放松管制、封闭测试，政府职能部门不接触、不干扰、不侵入、不破坏，基于大数据，远远地看着你，不该管的时候是空气，要管你的时候一点不含糊。
今年，迪拜的金融服务管理局已邀请当地和国际公司，加入2019年监管沙箱暑期计划。成功入选的申请者，将能够进入DFSA监管沙箱，获得创新测试牌照计划。2019年的主题是关于金融科技的，包括通过智能合约，测试伊斯兰债券的数字化发行，以及股票和债券的代币化。目的就是为公司提供临时的灵活性，开发商务模式，测试技术路线。
最后一个故事，是关于上海某中心城区网格化中心的。过去他们是全年无休，随时待命，电话铃声就是老百姓下的“命令”，闻“铃”而动；现在是看“数据”而动，快速反应，甚至提前反应。他们已经连续多年在网格化中心过春节了，就盯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。2018年他们共处理问题案件34.29万件。其中，通过12345等热线上报案件达到4.82万件，约占总体案件量的13.38%；网格中心主动发现案件共计27.85万件，占总案件比重为86.62%；另外，居民区上报、监督员上报、微上报案件分别为13.23万件、8.19万件、6.43万件。数据是巨量的、枯燥的、冷冰冰的，但是老百姓（包括本地居民、企业公民和外来游民）的投诉和吐槽是有温度的，必须在第一时间去感知，去响应，给反馈，还要跟踪。他们做的事情，就是在海量数据背后，识别高度碎片化、随机化、千变万化的诉求，分析深层次的时间空间等维度的复杂原因，为领导的科学决策、精准施策，提供强有力的支撑，提高老百姓的幸福指数，优化本区域的营商环境。
最后，谈谈全球生产分工体系和价值网络，简单来说就是广东造箱子、苏南装箱子、义乌发箱子、宁波数箱子、上海数单子、新加坡算票子、伦敦核票子、纽约发票子。面向全球，面向未来，上海城市能级和综合竞争力，如何在这个体系和网络当中，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？
智慧治理，应该是一个极端重要的竞争武器，其重要性怎么形容都不为过。如何去规划它？两种思路，一种是现状递延型，趋势外推，线性增长。一种是未来引领型，根据明天和后天的需要，今天未雨绸缪、前瞻预埋。智慧治理不仅仅是解决今天的问题，更是解决明天后天的问题。譬如5G，现在基本有个共识，独立组网，不是在4G基础上加加减减、修修补补。我们不能满足于津津乐道5G的优点，高速、低时延、不拥挤等。要看到5G对新生产新生活新交易的牵引。譬如，现在说吃-穿-住-行，今后大家关心的顺序是行-住-穿-吃，智慧“出行”是第一位的，这对全世界都是挑战。
上海城市管理有精细精致精确的基因，有集中力量办事情的传统，现在要做的，可能就是在科学的顶层设计、管总规划的引领下，让全域成为智慧城市建设的试验场，成为新生产生活新交易的竞赛场，催生更多的“传奇式创业、现象级事件、颠覆性创新”。
千万不要把智慧城市做小了，以为就是加装硬件设备，就是强化公共管理，就是增加办事便利性。这是最狭义的理解，肯定是对的，但是远远不够智慧。政府管规划、打基础、定规则，最好由一位副市长出任首席数据官（布隆伯格事实上就是纽约当时的首席数据官）。市场承担实务推进，宽应用，尤其是要让中小企业有更多的参与机会。
